■ 林 子
 
    1979年春节前夕，正在家里度寒假的我接受了父亲分配的任务——给舅舅打工。
    舅舅是父亲的徒弟，在跟着父亲学会照相技术后，便独当一面去邻县桐乡开了一家照相馆。那时候的农村都有过新年拍照留念的风气，因此春节是照相生意的黄金季节。为了赶上年关，我在腊月二十三就提前吃了年夜饭，第二天辗转换了两次轮船才到了那个叫做洲泉的小镇。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古镇，舅舅租的房子一边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街，另一边则紧邻一条清澈的小运河。
    我除了负责后勤以外，主要是做些开发票裁照片之类的杂活。虽然我在上初中时住在父亲的照相馆里，课余被父亲“逼”着也掌握了一些譬如修底片、修相片和人像摄影之类的基本功，但除非舅舅有事不在店里，我是不会冒充摄影师上阵主“拍”的。这样的机会虽然不多，我却不止一次地将两位素不相识的人拍在同一张底片的同一个位置上，不仅浪费了胶片，更是让兴冲冲来取相片的顾客笑容突然凝固，只好请求原谅并请他再来一次表情。年前的日子，我和舅舅都十分悠闲，一直到年三十晚上从房东家吃完年夜饭后出来，一路上看到听到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神经才开始紧张起来。
    果然从年初一开始，照相馆成了全镇最热闹的地方。长长的队伍好象不会短去似的，使我们难于招架，只好再搬救兵——请小舅舅帮忙。等小舅舅到的时候，生意高峰已经过去，我的学校也开学在即了。舅舅送我到轮船码头，看我一脸惆怅的样子，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了。也许他在想我会不会是嫌他发的工资太少吧？
    如今我早已经忘记了那年舅舅给了我多少工资，却清晰地记得一个姑娘的名字。因为我，她经常到照相馆来玩，她请我到她家去看过电视。其实我拍照的时候出差错，还有我离开小镇时的惆怅，都是因为她，那位小镇工商所长的女儿。她不能算我的初恋，但我为她写过一首诗，虽然没有寄给她，但那是我的第一首情诗。
　

   （ 原载2005年8月4日《 上海铁道》报第4版）